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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笑伴官人花底宿(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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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糊涂了,莲花白是咱们北边的产物。夏天喝莲花白、绿茵陈两种白酒,一白一绿,杀水湿,既过酒瘾,还带疗疾。回北方后,咱们去浮一大白。”

两个吃货说着沿街回到郡王府。这时宅门已开,叫花子开始打莲湘,用一根长竹竿有节奏地敲击脚踝、肘部、肩部等处。

“张妈,他们在唱什么?”小朱按照程长妙吩咐,掏出一把铜钱撒在地上让乞儿去拾,去问追出来拉住他们直念阿弥陀佛的张妈。“这些小乞儿,数莲花,唱竹枝,唱的是莲花落。”“哦,我在桥边看见一个小乞儿日出犹酣睡……”“八成是吃了昨天施舍的残酒。”“嗯,‘残杯冷炙饶滋味。醉倒在回廊古庙,一凭他雨打风吹。’”程长妙喃喃着。

走进院子,见几个丫鬟在扎灯。“张妈,这又是做什么?”“六月初四南京人说是荷花生日,做了荷花灯点着了蜡烛放在水上漂,说是给荷花做生日。你们看夜晚荷花灯一盏盏漂在水上,到那辰光就在心里许个愿,别说出来,最最灵光。”

不冷不热、宜人不过的午后,地面上空气里散发着一种滋润而又清新的气息。中午吃的是南京特色虎皮大肉面。厨房里切好的猪肉堆得像一座小山一样,一块肉就是二指的厚度。怜儿还没有出来,郡王也不在,程长妙和小朱胃口都好,大肉还加鸡蛋,肉甜甜的,油炸过,是正宗的排骨五花,用的是二十多年的老卤。小朱特别能吃,一块大肉半斤重,他吃了两块,面还至少吃了二两。面条也是南方人特别喜欢的甜口面条。郡王母亲一个劲地夸他。

张妈一手捧着她那尺来长的白银雕花水烟袋,一手捧着黄藤编成的针线筐,戴上白铜老花眼镜,坐在后门口,对着满池塘的荷花,做针线,和小莲子聊家常。

杜宇声声唤道:不如归!

木船靠拢南门码头,踏着跳板走上河滩,再踏上石级,石级倒是很宽,足够并排走五六个人。城里人吃水全靠挑长江水,挑水人整天上上下下,石级总是让泼出来的水打得湿漉漉的。爬石级约有三十来级到了城门洞。城墙很厚,门洞很深。夏季发大水时,水会一直漫到城门洞子。

喝早茶时,拍曲时,古琴会时,听评弹时……凡有雅集之所,只要先生们一提起国家前途民族命运来,就都是忧心忡忡、傲骨嶙峋的。就连菜佣酒保,也在时代大波的冲击下处于震撼之中,以至于在端茶递水之余从旁听着听着,也时发激昂之语。

但是,离开战争的阴云,回到江南人家的日常生活里,家常语、平凡事,譬如游湖、品茗、赏花、玩月,就又是具有较高文化素养的中上等人家不可或缺的雅兴了。

因环潭诸山各具秀色,王亲权贵们多住于山腰间的两层小楼,诗意些的索性就把家安在梅林边了。这座城市的历史,向来是与梅联着的。宋朝年间的县志已记载,此地种梅凡百余本,不乏朱砂红、绿萼梅等珍品,花既可观,实亦可售。郡王的住宅也因此得了一个雅致的名字:梅花墅。

三年前,即庚子年,北方胡人打进了城。市面受了这种打击,戏馆停锣,同行都歇着不唱。

可怜儿还得唱。其中缘由为何?在不长眼的刀枪剑戟织就的网罗中,他要冒着危险谋一分生计,既为自己,更为保证戏班诸人最基本的开支。所以为了挣口吃食,除非碰上“国丧”即皇家葬仪,否则即使断壁残垣生灵涂炭也挡不了锣鼓的清音。或许动乱中的人们更需要以说唱做念打这种热闹虚拟的人生演绎来麻痹自己痛苦的神经。

戏园子的演员都是男性,花旦也不例外,皆为乾旦。彼时以怜儿为最漂亮,有一次有些个北方兵去看,以为他真是女子,演完后都到后台,非看看他不可……后台诸人吓得一轰而散,怜儿藏在厕所后头不敢动,程长妙赶紧跑到后台把怜儿搀出来,说“你只管卸妆,一切都由我保险”,让他当着这群兵的面前,卸跷,卸装,卸头,洗脸,换衣服,变成了一个男子。所有的兵都大乐,都跟怜儿握了握手,很谢谢他,欢天喜地而去。

在时代的大悲剧中,居然还上演了这样一出滑稽的人性的小喜剧。然而剧中人的未来命运又如何呢?仍脱离不了孤寂、无奈和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苦劲吧。

因为在那个年代,戏曲演员实在大不易。出身穷困,被爹妈一纸生死文书卖到戏班子,不死不残已是幸事,如果居然还能熬成角儿,那就是祖师爷赏饭吃了。当时唱戏被认为是最下贱的职业,国家把‘娼(妓女家)’、‘优(唱戏家)’、‘吏(县衙书吏家)’、‘卒(县衙差人家)’列为四种贱民:即使穷苦农民、工匠也是‘清白人家’,社会地位也比这四种人高,这四种家庭不论多么有钱,一般‘清白人家’也不愿和他们通婚。三代中(即父、祖、曾祖)有一个从事这四种职业的,这种年青人不能参加国家最起码的考试——童生考秀才。原因就是‘家世不清白’。所以各种戏班子的小演员,除少数是出自唱戏人家的子女,即所谓‘梨园世家’者外,其他即使贫苦农民家庭,也不愿送孩子去学戏。因此戏班的小演员,大多是拐骗、贩卖而来。这是出身的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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