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灵魂交易（2 / 3）

“也没啥,习惯了。”丑蛋笑着,眼睛不住地瞅着胖大嫂放在案上的钱盒。那里乱七八糟放着一堆块块毛毛的钱币,他想胖大嫂一定是忙着干活,把那一毛钱给忘了。

“大嫂,现在几点了,怕是快要考试了.…”

“是啊,你没走?"胖大嫂不解地抬起头,看看一手抓着报纸，一手捏着五毛钱的丑蛋,“你还有事?”

“没……没……”丑蛋脸红红的,下意识地用指头弹了弹那张五毛钱。

“唔,你是等着我找你钱吧,怪不得!”胖大嫂恍然大悟似的，“我忘了告诉你啦,油条涨价了,前边一根都涨到三毛了,咱这儿背些,我只敢长五分。”

“唔……没事没事。”丑蛋赶忙收起钱,掉头跑开了。他的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打了耳光似的。

“没法呀,这会儿啥都涨了。油涨,面涨,苏打粉也涨……”丑蛋跑出多远,还听得见胖大嫂的絮絮埋怨。

“日你祖奶奶!”丑蛋狠狠骂了句,他不知道是骂胖大嫂,还是骂从他面前飞驰而过的一辆小轿车。

回到房间,瞎五奶正对着墙角跪着,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丑蛋被这举动弄得懵懵的,连叫了几声“五奶”,她才长出一口气,笑着转过身来,坐在床沿上。

丑蛋赶忙从锅里舀出两只沙栗,加了些水,端到瞎五奶跟前，又回头从报纸里抽出一根油条塞到她手里,“五奶,咱早上多喝点沙栗汤吧,那下边油条卖光了,还剩下两根。”丑蛋说着,脸就开始发烧。

“卖光了……卖光了,你都吃了赶考去吧,我喝点汤就中。"老太太总把高考说成赶考。

“够了,一根就够了!"丑蛋说着,拿起油条大口嚼起来。

瞎五奶把油条摸索着放回到桌上，又摸索着端起那碗沙栗汤,对在嘴上吁吁地吹着:“我已经问过老佛爷了,他说,你能考上。你要是考上了,可真给咱沙栗河人争脸了。”

“老佛爷,哪个老佛爷?"丑蛋早把那根油条吞进了肚里,正咝咝地喝着沙栗汤。沙栗汤酸酸的,甜甜的,微微还有些涩。

“老佛爷?老佛爷是神呀!”瞎五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我求过他了,他说,根五能出来,你也能考上。”

丑蛋忽觉喉咙发紧,两滴眼泪就掉进了沙栗汤里。沙栗汤就又有了一丝儿咸味儿。

丑蛋赶到学校门前时,其实离开考还早。校门口聚了一大片人,除了持证等待进入校园的学生,还有他们的家长。这些家长有城里的,也有乡下的,有徒步赶来的,也有坐着小车来的。他们的年龄、身份、地位不同,而脸上的焦渴却是惊人的一致。一大早日头刚刚升起,每个人的脸上已冒着热气。

站在队伍后边,丑蛋四下里望着,似乎在寻找着谁,又似乎在躲避着谁。

他从口袋里掏出准考证,攥在手里,就像攥着一枚手雷。

他的手抖得厉害。

他觉得自己不像是去参加高考，而是在奉命炸毁一座碉堡。而炸这座碉堡的后果已经无可置疑:他不但得不到任何奖赏,反而会搭上自己的一切——寄托着沙栗河人多年企盼和自己十年心血的总和。

他开始后悔,真正的后悔。这后悔在这仅剩的十几分钟时间里,迅速堆砌成一座痛苦的山。他攥着准考证的手先是一阵阵冒汗,继而,又一阵阵发冷。二牛也好,根五也好,他们对自己的恩情与自己的前途相比,究竟孰轻孰重?他们即便从监狱里出来回到沙栗河,能比在监狱里呆着好到哪里去?在监狱,他们至少一日三餐不用发愁,而一旦回去,等待他们的不依然是没有尽头的劳作和煎熬?再说,为之赌上自己前途的是什么人?老子是表面上冠冕堂皇、内心深处却异常自私的伪君子,而儿子呢,则是一个吊儿郎当、欺男霸女的花花公子!我凭什么为他们卖命?去你妈的吧。

丑蛋突然间找到了安抚良心的正当理由,他为自己悬崖勒马般的及时悔悟感到说不出的振奋。为了验证自己是否说服了自己,他故意把目光放平,很是自信地在面前所有他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的脸上稳稳地扫视着。他觉得那一张张脸除了焦急、忧虑,没有一张脸让他感到愧疚和不安。

忽然,他感到一种熟悉的气息由远及近向他身边移来,这气息里带着令人迷醉的芬芳。已经有好多天没闻到这样的气息了。

“你咋才来?”丑蛋说着,并没有回过头去。

“我给你买的面包、健力宝,跑到你住处,老太太说你走了。给,快吃点儿。”一个很精致的塑料袋从背后移了过来。

“我吃过了,谢谢你。”望着那散发着香气的塑料袋,他觉得非常庆幸,“娟娟,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考,你也不要慌,尽力发挥好!”

“转过脸来说话,没礼貌!”娟娟在背后捅了他一下,"马上开考啦！”娟娟噘嘴努努学校大门。

“吃,我的确……"丑蛋拿起面包正要往嘴里送,忽觉头皮一炸: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