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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狱(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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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地雪已消融去,仍有寒风吹拂,抚过杏色大袖的织花,袖摆一滑,将白臂遮掩。

白玉度看见李倾情手臂上的青红,心里陡然一惊,隐隐预料到有什么事情将不可逆转地发生改变。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你随我来。”

养心门两侧皆是直房,人多耳杂,讲话不便,于是带李倾情来到遵义门外的夹道处。

高墙的朱色蒙上黯淡的灰影,巨缸水里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壳。李倾情站在墙下,虽然衣着明丽,仍压不住眉目间的惆怅。

“陛下是您高堂,我本不该在公主面前对女骂父。然则陛下在您面前脾气向来极好,有些事情,您想来不知。”垂眉看着白玉度身后的青石踏垛,李倾情说。

她扬了扬自己的两条手臂,琵琶袖下的模样已叫白玉度见过:“在陛下心里,您是他的爱女,是掌上明珠,我们这些女人,却只是玩意儿……”

面上不知是寥落还是讥讽,说了两句,又像是觉得自己扯远了,于是抬起眼来,观察白玉度的神色。

白玉度只是道:“你手上这些,是父皇弄出来的?”

李倾情低声应是。她轻轻地按压自己的手腕,低眉说陛下时常过于激动,怒而捶床,磕碰到了自己,所以有了淤青:“有时我也怕,若别人看见了,会不会以为是我谋害了陛下。因此叫他有气便往我身上撒……”

面对如此阴晴不定的君主,仍然要侍奉在御前,甚至主动提出承受伤害吗?

白玉度毕竟与李倾情不熟,她所说之话,并未全信,也直言:“我并不知道你说的几分真,几分假。”

不过父皇有狂躁之症却是真的。

太后曾与白玉度说过:自开国以来,白氏子女皆患有血脉里带来的燥症,因此皇子皇女们需时时克己慎行,以免殃及他人。只是这样的症状早随着几代女子入宫而淡化,除了寥寥少数者,其他白氏后代的性情已与常人无异。

可如今的燕国帝王就是这寥寥少数中的一个。

白玉度幼时曾听过菩息宫里瓷器破碎之声,也曾目睹宫人触怒圣心,被百般折磨,那时殷红的血染了一地,空气中充斥着锈蚀味。她还因此心悸许久,一度不愿承认宝座之上张狂而笑的是她父皇。

这样的记忆如何忘却了?直到李倾情说出,才勉强从脑海的角落里翻找出来。

或许是因为她不愿记起,又或者是之后皇帝学会了更好地隐藏,因此除那此外,白玉度一直以来所见到的,都是燕帝和善的一面。

而不慎美好的另一面,则被他掩在阴影里,只在对着某些特定的人时,才显露出来。

然而眼下要追究的不是皇帝的性情,而是其病症。

即便如李倾情所说,皇帝东磕西撞,是自身狂躁所致,白玉度以前却未见过如此骇人的青紫。深到发黑的淤血盘桓在指节,好几天都没有消散的迹象。

之所以如此在意,是因为从前她病得严重时,也有这样的现象。

手肘、膝盖,在不经意间就磕碰了,注意到时已经是大片乌青。上药时林绝影掀起长袖,还颇有些怪责:“公主又不爱惜自己,我好生心疼。”

白玉度对着内宦眨眨眼,神情有些无辜:“我也没多大力气啊,就是轻轻甩了一下,不小心撞到了。”

内侍听闻,便停下手中的按揉,不言不语,只一双眼看着她,分明形状锋利,却被白玉度硬生生瞧出几分可怜。

“好了,我以后会注意的,少让你心疼行了吗?”白玉度终是在这样的眼神下告饶。

对方这才垂了眼,专心在她的膝上,一下又一下地按揉。轻微疼痛从皮肉之下传来,白玉度有些许不适,却不忍苛责,只是抿着唇,等他结束动作。

药味中,还潜藏着无名之香幽幽浮动,满蕴温情。

那时候的淤青也是久久不退,为此,林绝影还时常去太医院请御医前来看诊。只是无甚效果,仍等着时间久了,乌血才自然消散。

冷风将白玉度从回忆里带出,不知李倾情说了什么,大抵是些辩解之辞。白玉度又问:“你可知道,陛下是何时开始淤青不退的?”

李倾情答得很快,像是早早便注意到了:“犯病之前还没有,醒转之后才这样的。”

她的不假思索倒让白玉度有了几分讶然:“你知道得十分精准。”

李倾情面色一黯:“陛下犯病时正好在我屋子里,盛贵妃知道了,差点要处置我。是太后老娘娘将我保下来,命我日日御前伺候,这才留住小命。”

白玉度未听太后讲过这事,不过老娘娘素来慈悲,也不会将自己的善行挂在嘴上。思绪又回到皇帝身上的淤青,不免有了一些猜想。

或许她的病并非什么与母妃同血同源的胎疾,而是来自白氏的燥症。

又或者,她其实并不是生病了,而是……

*

东缉事厂位于燕宫护城河外的一条胡同内,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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