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第2024年5月24日生活记(1 / 1)

加入书签

我婆说:她叫朱女。

老一辈的名字总是随意而为却意义重大。

今年88岁了,老汉死了40年。

我没有问我婆想我爷不?

这揭人伤疤的废话我不是不想问,而是紧张到忘记了。

她的脸上,身上,炕上,地上,柜子上,墙上,灶火上,铺盖上全是岁月的痕迹。

一沓沓的压下来,越发衬托得我肤浅且不知轻重。

岁月仿佛和她一样老了,却没有丢下她一个人快步疾走。

还要多快呢?

暮色将尽,她已徐徐老矣。

这些老物件总是想和它们斑驳苍老的主人一起等待命运的埋葬。

婆炕上铺了两个斗花褥子。

一个大,一个小。

表面千针万线,背面是略显粗糙的旧社会自己织的蓝色粗布。

我小心翼翼的捧着它, 像是捧着一件她留给岁月的精妙绝伦的瓷器。

我拉了炕沿下几步之遥的风龛,鼻子紧了又紧。

我问我婆: 您几个娃?娃们对您好吗?婆说:4个儿,2个女子。

大女子今年74了, 死了四年了。

儿媳妇好的很,我这两天身体不逮,她不让我自己做饭了。

婆浑浊无光的眼珠子连同松弛耷拉的眼眶微微颤抖,沟壑纵横的老脸连眼泪都兜了起来。

盛夏的麦子黄了一茬又一茬,

我也老了一岁又一岁。

麦子黄了还能再绿,

我却死了便是死了。

第2024年5月25日生活记

我婆叫李列梅,86岁了。

收拾的干净利整。

连家里的老物件也清清爽爽,擦的锃亮,毫无老年人的斑驳腐朽之势。

岁月让她的脸上饱经风霜,却把宁静淡然也呈现的通透。

我问婆:我爷走了多少年了?

她说:40年了。

说完潸然泪下。

到底是什么样的爱意能留存深远,让一个人惦念无数年?

声势浩大却又经久绵长。

我想这思念的潮水定是在我婆的心底从未褪去,汩汩汇成江河。

从前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人。

如今年月长,半世不见郎君。

门口的核桃树摇啊摇,曾经娇羞的姑娘早已变了模样。

我问婆:你有小名吗?

她说:没有,就叫列梅呢。

苍老的脸上微微含笑,恍惚走进了童年的旧时光……

第2024年5月27日生活记

今日的大雨下的酣畅淋漓,把干旱已久的大地浸润得生机勃勃。

可是这年老的生命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死亡一步步逼近。

我婆今年78了,她说老头去年把房子盖了一年,年跟前盖好了,正月就走了,一天福都没享过。

她说再没有人骑着拐地带着她到处转转了。

拐地车安静的停在门口却再也等不到它的主人。

她说:养大了四个儿子,到头来她一个人住呢。

这个话说了好几遍。

严重的皮肤病让她的头上, 胳膊上到处都是红的破了脓的包,触目惊心又膈应心疼。

婆说:娃们带她去看了三次了,药没了,她舍不得抹也不敢给他们说。

娃给家里装了监控,给老母亲买了手机。

可是婆说:手机她不想看,老头走了,到头来就剩她一个人在这新房里。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她的病,痒的一晚上睡不着,坐在炕上等着天明,高血压也犯了,但是她不说,监控能看见什么呢?

她说没鸡蛋了,想去街道买盘鸡蛋都去不了。

我给她送了一盘鸡蛋,虽然什么都顶不了,但是能帮她几日也是好的。

那流淌在家门口的雨水不是她的泪,而是她的孤独。

老婆婆的老伴盖了一年的房子,腊月就走了,连冬天都没有过完,甚至连年都没过。

我爷过世的白纸礼单还贴在墙上,那些随礼的人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这最后一顿饭吃完便再没有了。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