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千年（1 / 1）

杨戬着一身灰蓝色长衣立于廊下，身长如玉，皎皎月光映下，唯一影相伴。

他反复琢磨着玉鼎真人在西海对他说的话，不禁悲从心中来。原来师父一早便明白了他的心意，可他自己却糊涂了这许多年。

杨戬又细细反思起了那一千年，从始至终。

许多人都觉得寸心是挟恩嫁给了杨戬。可事实上，寸心从没有提过让杨戬娶她，是杨戬主动承诺要照顾她生生世世。

后来，杨戬被天庭招安，从者一律赦免，寸心自然也在赦免之列。那时候，他更不需要为了报恩娶寸心。寸心可以回家继续当她的西海三公主，杨戬不需要对她负什么责任，娶了她反倒是害了她。

龙族可以自由婚配，寸心日后可由西海做主寻一位良配夫君。可嫁与杨戬却是违反天条，寸心只能和西海断绝关系。

但杨戬还是执意去西海抢了她。

也许旁人觉得，杨戬是为了和天庭赌气。可一时的少年气盛，如何能让他在西海岸不眠不休，苦苦站等了十五个昼夜。

杨戬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是真想娶寸心，想像从前父母一般在灌江口相敬如宾，安稳度日。他不知道这算不算爱，只是发自内心觉得往后的日子寸心就该和他永远在一起。

可是后来日子过得不如意。从洞房花烛那夜起他们便一直在吵架。杨戬不明白，寸心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事。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要和自己过不去。因为一块月饼要吵架，因为家里人太多也要吵架。

而那时的杨戬虽已是学了满身本领，名声也已响彻三界，可他是受了天蓬元帅一记催龄掌长大的，心智未脱稚气，也有少年脾气。哄不了寸心几句，他便也开始心烦。而他每次又都哄不到寸心心上，最终只能让寸心更加生气。

后来，每次吵架杨戬便不怎么说话了。他会直接离开，白天与兄弟们去打猎散心，晚上躲进月光里图清净。

他会看着月亮思念父母和大哥，会回忆从前一家五口在一起的日子……有时候也会想想嫦娥。嫦娥是和母亲一样的人，温柔贤淑、善解人意。他会幻想，若是自己真娶了嫦娥，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争吵了？

日子还得过，但也不能总是争吵着过。杨戬不得不做出了一些妥协。

梅山兄弟、师父、妹妹都相继离开灌江口，虽不是他亲口赶走，可确实是他默许的，只为了让寸心高兴。

结果日子没有丝毫变化，争吵还是一如既往。

寸心想让他去天庭为官，可他与玉帝仇深似海，接受招安也只是不想让兄弟们再顶着妖孽的骂名，他又怎么肯去为天庭效力，为玉帝卖命？

他不依，寸心便要生气，一遍遍提起她对他的恩情，哭诉他对她不好。他听的烦了，渐渐也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是被这恩情挟持了……

杨戬如今想来，那时日子过得那样不堪，其实他该负主要责任。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给足寸心安全感，才导致了后来许多没必要的争吵。

寸心说的对，他只是收留了她，给了她一个妻子的位置。但他却从未思考过，身为一个丈夫应该要承担起怎样的责任。

他只一味羡慕父母的感情，希望寸心可以像母亲一般善解人意。可父亲对母亲的体贴，他却未学会半分。

成亲前，杨戬曾对寸心许诺：你若想回西海，杨戬陪你回西海，想见爹娘，杨戬陪你见爹娘。三界之内，任你驰骋。

但他半点也没做到。

那一千多年，寸心再也没有回过家。后来她一心想让杨戬为天庭效力，就是想让杨戬得到天庭的认可，这样她或许就可以回家了。

是杨戬明白的太晚了。

月光又撒在了他的身上，他伸出手去，却握不住一点。

月光慰人心，却不解人意。可恨他沉溺于那一点柔光，竟将枕边之人忽略了千年。

他不敢去想，从前自己每一次看向月亮时，寸心都会经历怎样的煎熬；从沉香口中听到自己的那番“月光宣言”时，寸心又是何等的绝望。

“寸心，对不起……”

话出，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