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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烟似织,月如眉(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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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哎!“

一个妙龄少女,身上穿着半旧的衣衫,奔出来笑道:”杨师傅,又烦扰你了!“她接过药包,看见一步步怔怔地望着那镜子走过来的程长妙,也愣住了。

程长妙完全没有意识,只是一步步地向那张镜子走去,走过去。

镜子里的人,闭着双目,显得很疲惫。尽管已是春天,他依然盖着厚厚的棉被,被头上细心地缝了一层毛巾,上面泼着药渍和血迹。程长妙一步步地走了进去。

那个少女一下子用手捂住嘴,眼泪流出来,又不敢哭出声来。

”怜儿!“程长妙扑在床前,紧紧抱住那张清癯的脸,痛哭失声。

那双眼睛张了张,透出一丝光亮。

车夫想过去,被那少女拦住了,她只是哭着。

“怜儿,我是程长妙啊!你怎么了?你没有死?你怎么到了这里?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看着我,我是程长妙啊!”

“将军......”床上的人费力地蠕动着嘴唇,吐出两个字。

“说话了,说话了!”车夫不知怎的也把眼睛在肩膀上擦了擦,抖擞着叫道。

“程将军......”少女泪流满面地呼唤着,“你可来了!我以为你们都把他忘掉了,忘记忒了!扔到秦淮河里去了!”

程长妙依旧捧着怜儿的脸,他慢慢抬起眼,看着扯着身上的大围裙,揩拭眼泪的女人。

“你是......小莲子?”

“是我呀,将军!”小莲子又哇地哭出声来,“你还记着我,记着他!你的头发怎么都白掉了!”

程长妙的手忽然一沉,他急忙去看,只见怜儿的眼睛闭上了,头也向后仰着。

“怜儿,怜儿!”程长妙显示出与平日性格不符的慌乱,他捧着怜儿的头不停地招呼着,又用额头去碰他的鼻息。

“将军,让我来,让我来。”小莲子放下围裙,赶过来,“他经常这样突然昏厥过去的!短命的张妈,短命的胡人啊!把好端端的一个人弄成了什么样子!”

“张妈?”程长妙诧异地问。

“嗯。张妈忠心护主,见不得郡王被怜儿勾了魂,当初给怜儿少爷买的药,她煎的时候都下了慢性毒药。怜儿少爷的身子,才会越来越弱。”

“什么!”程长妙一拳砸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废园一角的小厨房生起了炉子,散发出浓重的药味。绿芜庭院,细雨湿苍苔。

“程将军,你莫要太难过。怜儿少爷病得这么重……”小莲子扇着炉子,揩眼泪。

“不难过。病再重,也还活着。”程长妙的眼睛也湿润了,“只是他受了多少苦,大约只有天知道了。”

“嗨!不知怜儿少爷到松江来干什么。他现在又糊涂了,问不出来。王爷,大约也完了。”小莲子用围裙拭着眼泪。

程长妙甩甩头,不再去想那些可怕的往事,“小莲子,这一年多亏了你。”

“怜儿少爷待我很好,又是王爷心尖上的人。虽然后来,因为和信夏,和起义军的关系,被王爷赶到了废园,吊着一口气,奄奄一息,但我们知道,他心里一直放不下怜儿。我们做仆人的,忠信两字是要讲的。”小莲子说,“将军,你准备怎么安置怜儿少爷?”

“他病成这样,不宜挪动。我也要在此地隐居,躲避胡人。”

小莲子怔怔地听着。

“再也不要称我将军了。我就是程长妙,怜儿,老天保佑他还活着!“

怜儿昏昏沉沉的一直没有醒。程长妙坐在他床边,凝视着那张在梦里再熟悉不过的脸。心里暗念老天垂怜,竟然让自己又有了他。生活里他有了他,他有了他,就丰富了。哪怕为了活着,就不得不付出全部的力量。无论如何,只要门一关,就是个家。

怜儿和程长妙,在时代的龙卷风中急速地旋转沉浮,然而,当他终于找到病重的他时,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他扔掉一切而来。一切功名,一切疾病,也都会为他们的爱情让路。当他俩冲破一切障碍,摆脱了爱情上世俗的”等价交换“观念,终于走到一起,在繁世中建起自己宁静无求的爱巢时,那因爱情而产生的莫可名状的喜悦,一定会强烈地震撼他们的心。

他本来下决心独身一辈子的,现在胡人大举入侵,这些他都不愿去想。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之他不能再离开怜儿了。绝不能了。

小莲子蹑手蹑脚地进来,说:“将军……不,程先生,怜儿少爷且醒不过来呢。药煎好了,晚上给他喝。刚刚我出去买菜,在路边看见卖油墩子和臭干的,想起来当年你和小朱不吃张妈准备的馒头,跑出去吃梅花糕和油墩子。你尝尝。”说着递过两个纸包来。

程长妙这才发现天色已暗下来了。小莲子擦地点燃一盏高脚油灯,灯光幽幽的,照亮怜儿没有血色没有知觉的脸。程长妙忽然想到在戏园子从胡人手里救了怜儿后,和怜儿常常一起出去吃油墩子的往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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