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卺礼（2 / 2）

红训读账本一看就不会少于半个时辰，久而久之，连叶夫人都是垂头叹气，再加上叶将军宠爱，干脆撩开手不管了。

将军府长女只比叶昭南年长一岁，及笄前就已定了婚事，没两年就嫁过去了。叶夫人生叶昭南时难产，足足恢复了数年，才又接连生下三女和长子，迎亲时都在旁一边偷偷抹泪一边目送她。

即使如今有了能承袭的小将军，这群孩子里叶将军仍然最喜欢叶昭南，觉得长得与他肖似不说，策马射箭的风姿也有与他几分相像，兵器武艺更是一点就通，如果不是被叶夫人埋怨，他都想让她随去军营过段日子了。又兼长子幼时身体虚弱，便愈加喜爱她。

但这样的后果，就是到了及笄后也说不上亲，亲家一听是叶昭南，婉拒的理由五花八门，一来二去的，连媒婆都不赚这笔喜钱了，一直拖到了现在。

可叶昭南倒不觉得急，原本就没想过自己嫁人是怎样的景象，而且还要和一群有约的贵妇人一块去打球射箭，看蹴鞠角抵比赛呢，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谁知道没过多久，她竟然就要嫁人了，使者登门那日她也惊诧。

不管怎么说都已经板上钉钉，叶昭南既然做了这个皇后，就必须要履行相应的职责，也只好收敛些以往的习性了。

她只是也没想到会嫁给当今圣上。

他给她最深的印象，果然还是被她养的獒犬吓哭那一幕，后来见过数面，也觉得他是不爱说话，一副冰块脸，长得倒是挺可爱，也就有点违和感。叶昭南那时比他高半个头，当然是以姐姐自居，也是那天拉他去各个大街小道玩了一遍。

论年龄，他比她还小个两三岁呢，从作为四皇子与她相识后，两个人奇异地总是相看两厌，只要见到就必会拌几句嘴才罢休。叶昭南始终认为他哪哪都看她不顺眼，而自己是懒得理他性格乖张，吹毛求疵。

然而长辈们貌似并不这么想，甚至是正相反，觉得他们是近乎每日都碰面的青梅竹马不说，还觉得他们是对两小无猜的欢喜冤家，据说曾经还玩笑着提到要不要订门亲事。

彼时的环境极其安稳，皇帝信任着斗志昂扬的将军，将军忠诚于尽职尽责的皇帝。叶昭南和四皇子也不知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是冥冥之间好像改变了什么注定的命数，缠上了什么未知的红线。

之后长大点了，年青的四皇子虽然依旧脸上冷冰冰的，却长开了，也能开口说话了，然而讲的那些言语，比刀剑还刻薄，比严冰还冻人，比蛇虫还毒辣，叶昭南是个脾气躁的，经常谈着谈着就撕起来了，不欢而散。再后来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她也就不大能和他遇上了，但她也不想，和贵妇姐姐们待在一块无论如何也比和他强。

其实她能感受到他没有厌恶她，但他们不知怎么就是冤家聚头似的相处不痛快。

叶昭南纳了闷，你说平常吵两句架也就算了，怎么就从对头成了夫妻？她大概明白那场无聊的宴会实际上就是为了新皇选后，她都摆上和他一样的冷脸了，怎么还会被选中？而且纳彩后不还有问名么？生辰八字都清楚，难道没算出来他们天生不合？国师也仅是算吉日而已？

想了良久，也只能归结于这个后位的选择不是皇帝一个人能决定的。

叶昭南碎碎念到这，也释然了不少，都要洞房了还这么絮絮叨叨，倒显得自己小气了。室外仍旧在奏乐，不知已等了多少时辰，却也没等到有第二个人来，皇室的礼仪就是这般繁缛得惊人。她又是从晨间到入夜几乎没有进米水的，反应过来，胃中空空荡荡，有种前胸贴后背的感觉。

叶昭南心里嘀咕几句，悄悄伸手，在床铺下找到了些干果嗑起来解饥，聊胜于无。在喜床铺上的干果并不多，各个有着喜庆的寓意，什么「早生贵子」、「多子多福」、「喜结连理」、「团圆美满」，拢了一把，竟握出一半了。

除了桂圆和红枣，还有莲子、瓜子、栗子、落花生，多数开了半壳，牙尖轻轻一咬就能打开吃肉。她嗑干果速度蛮快，可一开始她完全不会用牙齿，只会用手剥，还是某贵妇教她的，嗑得多了也就熟稔了，观赛和茶宴常这样做。这时正巧吃到一颗桂圆，本该清甜的味道，舌根却变得稍许泛酸。

凤仪宫为皇后的宫殿，洞房正在主殿旁的寝殿内。皇后先行被送进来，等着与皇帝行同牢合卺礼。这个时节天晚得快，黄昏不消一会儿便成了黑夜，只剩满天星斗和清风朗月。可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不仅是整座皇宫灯火辉煌，挂着双喜彩绸，就连举国上下也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叶昭南听着房外的乐曲渐渐停下了，又是几息的时辰，出现了些许杂乱的脚步声。她立刻将果壳塞在床铺的最底下，正襟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