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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1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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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在金陵时,叔伯家兄弟不是已入仕的,就是尚在襁褓中的,倒是姊妹们年纪相仿,是以曹霑不免与她们亲近些,幼时还说过“男孩儿是泥做的,女孩儿是水做的”之类的无忌童言,长辈们皆一笑了之。后迁至京城,姊妹大多出了阁,便只与芷菸一处玩了。是以这绣楼虽不陌生,却也像前尘往事一般,真真是“美人如花隔云端”了。

绣楼傍水而建,上下二层,一设书房,二设闺房,布置清淡素雅,不似庸俗脂粉。曹霑未敢瞻目,只用余光略略扫过,垂目随杏儿来至闺阁。

纱帷之后,隐约可见人影侧卧,曹霑在绣墩上坐着,眼观鼻、鼻观心,连茶也不碰。静默良久,帷幔后传来幽幽一声轻叹,芳菲道:“是我不懂规矩,唐突了公子。”

曹霑道:“小姐直言无妨。”一句话,听不出冷暖。

芳菲道:“公子为什么不喜欢我?”

典仪府闺秀竟如此直白爽利,这令曹霑讶异之余,生出几分敬佩来。沉吟片刻,方答道:“霑与小姐未曾谋面,何来不喜一说?只是……”

“只是什么?”芳菲问得急了,掩口咳了几声,“莫非……曹公子已有中意之人?”

曹霑赧然:“正是。”

“她可也中意于你?”

“这……”

曹霑哑然,芷菸可曾中意于他?或是心属弘晓?万一运作不成,芷菸进了宫,再被遴选御前,一朝赐封……他不敢再想,只觉脑中嗡嗡作响,头痛欲裂,仿佛病的不是卢小姐,而是他了。

芳菲缓缓道:“我有几句话,一直郁在心里,今日若能说与曹公子听,便无憾了。”

曹霑道:“小姐但说无妨。”

芳菲因道:“我方才问‘她可也中意于你’,曹公子半晌未答,想来左不过两种情形,一是她另有所钟,二是前途未卜、姻缘难成,我说得可对?”

曹霑点了点头,芳菲似看见般,待了会儿,继续道:“若是前者,公子执着何益?若是后者,或能勉力一试,可俗语云‘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又云‘强扭的瓜不甜’,公子又何必自苦?须知‘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我言尽于此,请公子三思,切切。”

言罢,唤来杏儿,着送曹公子过去。

芳菲所言通透,然曹霑却觉如梦似幻,一路走回前堂,又回到家中,皆感风徐徐、步飘飘,身在蓬莱神仙境,心驰昆仑白鹿洲。

到家后,父子俩闭门深谈良久,而后差曹安带着银子去寻刘婆子,请她帮着批八字、择吉日,早成良缘。

礼毕已是二月中,冰消雪融,柳条吐嫩,京城俗语有云“臭沟开,举子来”,这便是会试时节。曹霑因忙于婚事,疏忽了科举一事,曹頫也未放在心上,所谓“成家立业”,三年后再考不迟。

芷菸正是在此时听闻婚讯了。

这日刚罢了晚饭,芷菸照常沏好茶,曹頫啜了一口,风轻云淡道:“霑儿的婚事定在三月二十,菸儿,明儿去同宝斋做身好衣裳,大喜的日子,别穿得太素净了。”

芷菸握杯的手一僵,继而失控地颤抖起来,她恐失手打了杯子,便将其放下,另一只手紧攥住那只颤抖的手,直捏得指尖发青,方能克制声音的颤抖。强扯出一丝笑,芷菸道:“当真是喜事,恭喜舅舅,恭喜……表哥。”

曹霑觉得心被陡然掐了一下,疼得皱眉,却想这是他应受的,此刻菸儿身子抖得如秋风里树梢的枯叶,嘴唇发青,一张脸白无血色。她的痛,他感同身受,若能替她多痛一些,他是肯的,此刻沉默胜过千言万语,当日卢小姐问他的那一句,他终于有了答案。

一盏茶罢,三人方才散了,巧儿见芷菸神思恍惚,也不敢多问,小心伺候她睡下,起夜时才发现,芷菸不见了。巧儿不敢声张,忍到破晓方去向曹霑回禀此事,曹霑又急又恼,也不敢惊动父亲,胡乱穿了衣裳便跟巧儿一同出门去找。

日当正午,寻至怡亲王府,曹霑在街门前徘徊再三,他既望着芷菸在府中,又望着她不在。守门侍卫换了班,恰有一个认识他的,便上前来问是否需要通传?曹霑因问道:“林姑娘可来过了?”

侍卫道:“方才出来时远远见了,没看真着儿,身形倒像是林姑娘。”

曹霑问:“王爷在否?”

侍卫答:“在,奴才替曹公子去回?”

曹霑道:“不用了,我也无事,先回了。”才走了几步,又回头嘱咐道:“别告诉王爷我来过。”半路遇见巧儿,告诉她芷菸找着了。巧儿见曹霑面色不虞,也不多话,随他回去了。撂下不表。

且说芷菸昨夜里胸口憋闷得紧,便披了衣裳出来透气,抬头看见一轮皎月,信口哼了一首旧曲:扶桑东出,我具鸡黍,篱前石案,与君同箸。皎皎玉兔,纤纤望舒,姌袅我舞,怨慕君篴……唱着便想起“风涤亭”和“月漱泉”来,仿佛满腹委屈总算找到出口,也不管夜不夜深、叨不叨扰,提了盏灯笼就出了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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