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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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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丰十六年冬三月。

祁宫大宴,千灯如昼。

不同于别处悬灯结彩,长乐宫白烛荧荧。

二十九阶的供台之上,密密麻麻挤着数不清的红木牌位。如水白绫月华般流淌,轻轻笼住了一眼望不到头的碑林山海。

诸多精雕细琢的排位之中,唯有一块,粗制滥造,乃至于其上字迹如同指甲抠挖,痕迹交错却又恨不得穿透薄薄的木板,赫然是“池珉”二字。

而池珉正对坐牌位于金丝楠木平头案,面前端端正正摆着缠枝莲的金盆。

盆中灰烬闪着火光渐渐褪去,九开的奏折便工工整整显露真身。

簌簌落雪中,有伶俐的小鬼躬身关上了窗子,截断阖宫声乐缥缈。

池珉是久居深宫的女厉鬼,生生熬走了鹤发童颜的老国师,正想大展拳脚,搅动前朝后宫天翻地覆,偏偏今上又三顾素霓山,请下来两位小国师。

女厉鬼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死对头这种事情也有人前仆后继地传承。

眼下,皇亲国戚皆按品服大妆,为仓促下山的小国师们接风洗尘。

爆竹烟花,从日薄西山响至深更半夜。

扰得她连看密函的心都没有,满脑子都是去哪里找个阳气充沛的男子,好好饱餐一顿阳气。

自打成了厉鬼,四时八节的供奉数不胜数,连带着修行所需要的怨气也是取之不竭,唯有一桩事情是池珉的心头大患。

每逢月圆之夜,若无阳气吸食,她都要经历一遍近乎粉身碎骨的疼痛。

偏偏今夜祁宫歌舞升平,三五成群载歌载舞,连带着长乐宫都隐约闻得细乐声喧,青壮男子大抵都聚去了夜宴。

虽说离着长乐宫有位悬梁苦读的皇子必然还在,可那副病恹恹的苍白面庞,池珉都怕一时没控制住,把他吸成人干。

长乐宫不常乐,出了名的冷宫。今上登位以来,一直接连不断地送进人来,或死或疯,她就靠着那些女人的怨气修行,时至今日,修为不浅。

这不,热闹如今日,也同样送了个女孩子进来。

押送随行的小太监推搡着女孩进门,干净利落地落了锁,还不忘狠狠啐上一口,抱怨大喜的日子摊上一桩倒霉的差事,扭头便去凑大宴的热闹。

一目十行的囫囵读完奏折,轻抚着其上细细的云龙纹,池珉饶有兴味地端详起了眼前的小丫头,这是为数不多进了冷宫还不哭闹的。

犯了错的宫嫔大多是被人绑着、堵着嘴,如同猪狗般挣扎着扔进来,鼻涕眼泪糊得满脸,分辨不出颜色。

小丫头面上残妆未脱,尚且一团稚气。冰天雪地,却只裹着白绸四喜如意纹的交领中衣,连脚上的鞋都被扒了。

积雪深深,抱着把足有半人高寒气逼人的水心剑,她就这么一步步赤足走过来,脚丫冻得紫红,想来她的住所离长乐宫甚远。

后宫人员冗杂,莫说是天子本人认不全,便是日日游荡其间的池珉也对不上诸人名姓。

十二三岁的年纪,既不是宫嫔,也不是公主,气质身段也绝非寻常婢女。

眉目间似乎有些熟悉的味道。

她知道了!

云非鹤——宁北侯府的二小姐。

刚刚烧给自己的奏折上,说得便是宁北侯府通敌叛国、贪污军饷、卖官鬻爵等诸多罪名,如今一家上下百十口人都已就地诛杀,唯有前些日子圣旨召回听封郡主的二小姐免于一死。

握着边缘残余灰烬的信件,池珉长眉微蹙。

她宁愿宁北侯府的敌国奸细趁虚灭门,也不愿意是这样通敌叛国的污遭罪名,如同利刃插穿保家卫国的将士胸膛。

久居深宫,池珉却对前朝的风吹草动尤为敏感,却也没能对雷霆之下云家灭门有半点警惕,帝王心术她还是没能琢磨透。

但是云非鹤被家族命运的裹挟推搡着行至此处,豆蔻年华的未来,池珉心如明镜,必死无疑。

家国情谊荡然无存,血脉亲缘化为乌有,让骄傲刚烈的女孩苟且偷生,当真是生不如死。

眼前的小丫头眉目刚烈,入定一样望着摆在面前的长剑。

池珉摇了摇头,微不可闻地长长叹了气。

这死法可算得上是最不雅观的,做了十几年的厉鬼,她当然知道这血忽淋拉的、怨气冲天,多半是难入轮回。

好一点,和自己一样成了前尘往事忘得干净的厉鬼,算是她的造化。可大概率是叫身旁这群如狼似虎的小鬼们撕咬魂魄,烟消云散。

肉身一死,魂魄无依,新鲜热乎的三魂七魄无自保之力,会成为孤魂野鬼口中最滋补的佳品。

若不是当初自己死状惨烈,执念过深,刚刚身死,天地之间骤然变色,雷霆乍响,暴雨如注,即便肉身踪影全无,照样在红光迸射之中,脱胎换骨成了厉鬼。

方死方生,方生方死。不是枯燥的老生常谈,而是她实打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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