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上，窥江湖（1 / 3）

镖队由清河到惠州走的是运河，河道平阔，往来船只络绎不绝。运河两岸车水马龙，不时路过庙宇、村镇，偶有祭神庙会，热闹得很。

有时经过文人墨客的船，上面有丝竹歌舞之声，也有唱曲的，大多都是南戏。义丰镖行多数是北人，要是听见北方的梆子戏，也有的跟着打着节拍哼上两嗓子。

他们乘的是小船，不时有几层高千里船从身边路过，卷起一阵波涛。惠州多经商，好多大商号也是请人押镖。若有同行相遇，则会呼喊镖号，互相应答。

文辞之前想象，镖号是像叫卖或者打更一样的词，会说什么“镖行借道，行人回避”，“南来的北往的绿林的街访的”。

这回真正听到，镖号原来是长长的号子，只喊“赫武”二字。像古老的祭祀呼喝，也像船工的号子，十多人一起喊，很有气势。

“赫武”二字，寓意赫武扬威。各家音调都有所不同，懂行的一听就知道哪家。义丰这边调子拖得长长的，前轻后重，尾音低沉，有的镖行则较为轻灵短促。

这边喊完，那边响应，因惠州行商多，镖局也多，河道里好多船此起彼伏赫武呼应，蔚为壮观。

看见有熟人的，众人就会隔江打个招呼。陆仁山是义丰的镖头，人又在江湖上很有名声，不时能收到些后辈的问候，说有机会要前去讨教。

跟方景打招呼的也很多，毕竟他以前到处去“讨教”。

小小的人才到大人腰间，抿着嘴做严肃状，却挤出了两腮软肉。举着比他还高的长枪或者长刀，虽招式有模有样，却也让人发笑。

又听说他是“玉山公子”高徒，一众叔叔伯伯哥哥们好生稀罕，争相要留他吃饭。

文辞觉得这种隔江应答很有意思。有人问起方景，身边的女子是哪位女侠，她就会主动道：“在下文辞，文今古，幸会。”

有一些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另一些虽暂时还没名传江湖，但名号都很唬人，像某某阎罗、某某仙子、某某圣手。也有些较为谦虚的，一簪红、扁舟子、独行人，但也很有江湖风味。

两人看着船走远，在船弦旁窃窃私语。

别人叫陆叔叔就是玉山公子，叫他们就是名字，很不威风，方景认为得起个霸气一点的称号。可惜大多数人认可的称号，是别人敬服你，主动给你取的，因为不敢直呼本名。

文辞好奇：“你也认识不少人，江湖上就没有关于你的说法?说起来就知道是你的那种。”

“小时候大概是到处打秋风，别人看见我就是，义丰的小秋风又刮你们这儿来了哈哈哈。”方景想起这个，有些好笑。

旁边有个黑瘦镖师蹭过来：“师兄，你不是有个诨名叫‘铁掌方’吗？”

这镖师看着十八九岁，比方景大些。但江湖人以入门时间论师兄弟，方景从小被陆仁山救了，所以在师门里也辈分也大。

方景作势踹他。“阮信！再提这个名字我把你丢下去喂鱼！”

原来方景幼时跟着杂耍艺人走街串巷，表演铁砂掌，以为自己掌法出众，其实只是手上涂一层药水防烫。他小时候真以为是绝学，还拿这个去挑战武林前辈，叫人笑了好一阵子。

就算后来他学了正宗的八卦掌和朱砂掌，也没纠正得了这个叫法。

再后来他就改练刀了。

还是刀比较酷，什么快刀某某，什么双刀侠某某，都很酷。他再也不想听别人叫他什么“铁掌方”，听着跟江湖骗人的“铁嘴方”兄弟似的，十分不潇洒。

等阮信走了，文辞朝他眨眼：“我看呀，你可以叫‘双双公子’。”

方景回敬：“不敢不敢，不如‘瓷瓷女侠’。”

“你叫凑热闹公子。”

“你叫看热闹女侠。”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插科打诨，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了。

有渔女的小船，故意划到他们船旁边，一众镖师提高了警惕，毕竟江湖之中，女子老人小孩也不能小看。结果那女子扔给他们一捆莲蓬和一串鱼干。

那船女道：“我看镖旗，敢问各位可是义丰镖行的？之前家父遭劫，多亏镖局义士仗义相助，无以为报，只有些鱼干和新采的嫩莲蓬，请各位笑纳。”

众镖师忙表示太客气了，那渔女千恩万谢，又划走了。

好意是心领了，吃是不敢吃的。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里面下了药，一船人都没了抵抗之力。

但众镖师还是很兴奋，他们义丰镖局行侠仗义，看来是很受欢迎嘛。

晚饭秀姑拿小火炉炖了鱼，她是云山人，嗜辛辣，加了麻椒和辣子，烹制的鱼麻辣鲜香，闻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众人正要享受美食，这时，却遇到拦路的。

一条大船本已驶过他们身边，下一秒却行了回来，嚣张地别停了他们的船。

两条船撞在了一起，显然是小船晃得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