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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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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夜略显喧嘈,微凉的长风卷过嫩绿的土壤与枝叶,清新的气味弥漫在天地之间,月光铺洒在九曲的浅河中,像珠屑缓缓下沉,莹莹然的河道彷如素练。

铁蹄踏下,湿泥飞溅,一呼一吸之间,骊骒已过五丈,马鬃飞如乌云。

马上的女子英姿卓卓,且看她轻装一袭,发束红绳三段,顶勒一颗红玛瑙,上着白棕裘长袍,腰系花色豹尾皮毛,右戴银缂丝绿宝石匕首,下穿被烧坏的圈金丹红长裤,左足赤/裸着。

她额头磕破一块皮,已凝了血痂,而左腿从膝盖往下,是大片的烧伤伤口,重伤处露出粉嫩非常的内肉,还挂着纵横的血丝,看得人触目惊心。

一人一马,在草原驰骋如雷电,她的衣袂翩跹像蝴蝶翕张的彩翅,如若不知她是一路仓皇逃命的王姬,倒也要称一句逍遥。

经过科其塔河,遥望无垠的草原已到头,分岔的道路映入纳仁的棕黑的瞳中,与此同时还有远远的人影从东北奔驰向来。

纳仁见避无可避,被迫改了方向,策马向西南去。

敖登眼见前边人骑着黑马,身影也似女子,大抵料猜是纳仁,即用北狄语呼唤道:“阿姊!是你吗?!”

敖登两腿一夹,跨着狮子骢加速迎面而去,扯嗓子大喊道:“阿姊!是不是斡恩真部出事了?!”

纳仁远远听这声音熟悉,赶紧减速,勒得骊骒立踭几刻,因腿上无力,即刻跌落马下。

“你受伤了吗?!”敖登疾驰而来,松开缰绳下马而来,满脸忧色,走近方知姐姐负伤带血,跪在人身旁急问道:“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纳仁显得慌张非常,她的面上和手上有干涸的血迹,这抹色彩在月光下显得愈发妖冶鲜艳。

敖登回头一望,静心聆听,所幸追兵未至,便将阿姊与马带到一旁隐蔽处,目光殷切,急急问道:“阿姊,斡恩真本部一定出事了,对不对?我偷看了阿爹与珲台吉的书信才知道——珲台吉,想要自立为可汗……”

敖登面色凝重,左右而顾,拔过一株刺儿菜放进嘴里咀嚼,又抽出腰间匕首割下袍角一片布,将嘴里野菜吐出来糊在姐姐的其中一处伤口上,即刻将布缠上。

敖登也是斡恩真部的子女,却是旁系,所以营帐在二十里之外。

纳仁是斡恩真部的正宗长女,可汗与可孙的第三女。

至于话语中所谈及的珲台吉,乃是阏氏所生,血脉不比纳仁纯正,却因是可汗最得力的王子,所以推为珲台吉,来日继承北狄大统。

但就在几年前,一切都开始生变,可汗知这儿子虽勇武,但性子冒进,便有意打压,而二人政见上的长期不合与近日两位王子的意外死亡,都让父子之间隔阂弥深,关系渐降至冰点。

故可汗对布日骨处处约束,不光册封十几位顾命大臣,还一举收回布日骨手中的要地兵权,将儿子软禁在苍山行宫。

可布日骨逃出来了,还振臂一呼,率铁骑夜袭斡恩真本部,名为受命南归,实则蛮闯武控,这才有了纳仁偷溜入父亲寝帐,看到的可怕一幕。

纳仁愣愣地望着妹妹,被吓得丢了魂,湿漉漉的眼睫下是一双纯净而失神的眼眸,她的面容愈发憔悴,眼下的一片青黑沉淀着沉重的哀伤。

腥血的味道萦绕在二人呼吸之间。

纳仁在颤抖,冰凉的躯体像被放完血的小鹿。

敖登的心都要跟着姐姐一起破碎,但她很快镇定下来,握住面前人的手,确定自己的猜想,柔声安慰道:“你能逃出来,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倘布日骨手中捏着可汗与你的性命,可汗顾忌你与大局,定会有所妥协,让布日骨奸计得逞,可你现在逃出来了……”

纳仁也略略回过神志,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不停地从面庞坠落,她张嘴嚎啕大哭,不停抹泪,掩面断断续续喊道:“阿爹,阿爹,已经被布日骨杀了……”

“可汗,被珲台吉,杀了?”敖登完全呆住了,身子直接向后一倒,瘫坐在小腿上。

纳仁脑海里的阴影挥之不去——

“纳仁,父亲早就该退位了。”

兄长布日骨的身影映在虎皮织帐上,显得愈发高大魁梧。

布日骨手执蓝宝石银柄短剑站在父亲的尸体前,血顺着剑刃滑落,滴在华丽的毛毡地毯上,缓缓晕开,像盛开的花。

纳仁跪在床前,还紧紧抓着父亲的尚温热的手,额头抵在上边,亲人逝去所带来的巨大痛苦像斧斤,一斩劈开她柔软的内心,又在肚子里搅动,把肠子都绞得稀碎一样。

“纳仁,今夜此时起,我就是北狄的可汗,你应当拜我才是。”布日骨轻笑,转身看着帐内垂挂的北狄地图,眯起眼打量一会,语气尽是轻蔑,却又恨得咬牙切齿,“我这个窝囊父亲没有打下的疆土,就由我来征服。大晏算什么,不过在我覆手之间!”

只闻干净利落地利器出鞘声,冷光乍现。

是纳仁挥刀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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