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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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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人静,只闻幽蛩切切,几盏昏黄的烛灯,静谧吞吐一方沉黑的空间。

浴室之内,雾气袅袅,程珠闭着眼,任凭自己的身子完全滑进热水之中。温暖的水涌入四肢百骸,渐渐,她仰起头,慢慢放松下来。

白天的种种却在此时不经意闯入脑中。

她提议去药圃,并不是临时起意,当方儒说起那味珍贵药材的生长环境时,她便猜到,府中唯一能种植的地方便是潭心小岛。

她猜对了,也如愿登上了小岛。

潭心岛比远观时要小一些,除却药圃,似乎全然是花木草植,并没有特别的地方。

热水的温度使她心跳有些加快,时断时续的虫鸣之声萦绕在耳边,更惹人心烦。

皑皑白雾中,她眉头微蹙,下一瞬,身子缩紧,腰下一沉。

水没过双耳,世界陡然安静下来。

程珠睁开眼。

水底之下,是另一处世界。

朱红色的桶壁透过起伏的水纹,在眼前涌动,仿佛一团跳跃的火焰。然后,她想到了凌玙。

她刻意忽视了他,但也不得不承认,潭心岛上最特别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水下的空濛模糊了五感,一些藏于记忆深处的碎片却于此刻重组弥合。

他不该在那里的。

程珠想起了上辈子。

永济二年冬,她随裴沅度赴义城述职。第二年,楚地大旱,洞庭水干,农田绝收,多地发生饥荒,裴沅度组织富商开仓放粮,又亲赴灾区稳定民心,直至初秋,灾情缓解,朝廷特派亲使赴义城。然就在亲使到达义城的那天晚上,义城地动。

程珠仍记得,那天夜里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黑沉的暗夜一下子豁如白昼,大地轰隆作响,所有的一切都在晃动中支离破碎。

地动持续了一刻钟,裴府中,除了前院几处低矮的房子尚算完好,后院已近成废墟。她和切墨被随后搜救的侍卫找到,同裴府尚存的其他下人们一起,一同挤在前院的庭院中。

耳边充斥着嗡嗡的哭声,在天空不断闪烁的白光中,程珠的目光从一个又一个或惊惶或茫然的面孔上划过。

一共还剩下二十三人。

她很清楚的记得,里面,没有凌玙。

*

月上树梢,裴沅度踩着星辉,终于回到自家府宅。门房边,府内管事早已在一旁等候多时,见到郎君,忙躬身问好。

两人一同来到前院书房。

案头前摆满了还未拆封的书信,林林总总的文书,裴沅度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再度于书案前坐下来。

管事垂立一旁,照例汇报府内一天发生的事务。

灯光从斜旁投射而来,抚在年轻郎君英俊的脸上,橘黄暖柔的光影里,那郎君始终肃穆静持,寒夜里的薄霜仿佛浸入他骨子里,散发着令人胆颤的冷意。

……

“方管家今日登岛,同行四人,停留了半炷香时间,随后带着五株铁线草离岛。”

裴沅度停下笔,问:“哪四人?”

“药翁一人,次子方仲奎,还有两人——”管事略有踟蹰。

裴沅度抬起头,目光直视,泠泠如水,带着威压。

“还有就是夫人与其女婢切墨。夫人听闻是为老夫人寻药,便要跟着一同前往,以尽孝道。”管事连忙躬身,将嘴中剩下的话全部托出。

半响没有人声,管事方抬头,却见郎君正盯着桌案上的油灯,也不知想些什么。

“是否要将那四人——”他内心揣度片刻,还是开口问道。

裴沅度收回目光,拿起笔。

“不必了。”

“派人盯着即可,如有其他异常,及时回禀。”

管事道了一声是,兀自长舒了一口气,复又继续将其他事务一一上报。

月移中天,银光入户,结满一地寒霜。

裴沅度终于阖上最后一份文书,揉了揉发酸的肩臂,起身,缓缓踱行至北窗。

窗外,是一顷汪洋。

银白的光影点缀在微澜水面,一眼望去,恰似流淌的星河。

裴沅度的目光越过跳动的星点,直直望向星辉涌向之处,那里,静静矗立着一座孤岛。

他是世家后裔,权贵之子,只是他人浅薄的认知。

他的世族,河东裴氏族人,在前朝之乱时尽数被杀,余下数人仓皇南渡,但独木难支,虽竭力经营,气候早已难胜往昔。他的父亲,虽为徐州刺史,专掌一地军政,却是怪疾缠身,惶怏不可终日。

而如今的大魏,也远非想象之中的固若金汤。外有匈奴、羯人虎视眈眈,图谋南下,内部魏帝与藩王的嫌忌与日俱增,加之各大世族拥兵自重,党同伐异,稍有风吹草动,整个局势便会立即分崩离析。

自小时起,他便知道,裴氏一族的荣兴终将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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