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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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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八日,天启城郊外,暴雪过后,永德寺鸟雀的声音湮没在渺无边际的山雾中。

虽是数九寒冬,永德寺却得益于天然温泉的热力,不少禅房内温暖如春,寺后的锦鲤池中匍匐着几卷枯黄蜷曲的莲叶,肥胖的锦鲤嬉戏其间,妄图寻求可怜的些许遮蔽。

永德寺禅院里,世家公子姑娘们觥筹交错,笑语低吟,一时间,竟分不清此处究竟是佛祖脚下还是勾栏瓦舍。

大启重士族而轻科举,当今圣上申屠庆治理朝政后,人人标榜自己为“公子贵女”。娇养惯了的世家哥儿小姐是断断受不得一点冻,听闻永德寺地热遍地,温暖如春,皆扮做香客,围聚在这佛门中。

佛门酒肉臭,然,路有冻死骨。

提着花灯的孩童吸溜着鼻子,一蹦一跳,草鞋践踏在雪与土掺杂着的泥汁里,红肿发紫的小脚丫上摞着早已失去知觉的冻疮,叫嚷声不绝如缕。

少年踏着风雪负手而来,踏迈入永德寺寺门的一霎,余光却落在寺外停着的那辆五驾宝盖马车上。

“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虞忠不过一品官员,子女出行竟使了五匹骏马拉车?

少年步伐顿在原处,袖中拳头不自觉收紧,眸中恨意愈显。

他踏进寺庙,迎面撞上一位小沙弥,顷刻间少年早已敛了神色,他右手负后,左掌立于胸前,毕恭毕敬地冲僧人颔首。

礼毕,少年重又吹着小曲儿,拾起纨绔行径,摇头晃脑踏进寺庙的青石板路上。

水面倒影中,虞非晚手捧木鱼,倾身于仙气氤氲的莲花池之上,仿佛拈柳布施的观世音:一双丹凤眼垂眸睥睨,两弯柳叶眉微微蹙起,一痕朱砂痣点缀其间。悬胆鼻下,樱桃口似笑非笑。

在身后禅院内嬉笑的背景声中,虞非晚仿若池中菡萏,捏着兰花指向锦鲤们“布施”,遗世而独立。

虞非晚低下脖颈,垂眼望向山寺温泉水将养的一池锦鲤。一尾尾饺子般圆润的鲤鱼正吃力地摆动着圆滚滚的身体,有一下没一下地啜着她指尖捻下的鱼食。

见惯了各式饵料,鱼食撒下,却并未引起池中骚动。相反,一头头肥鲤鱼司空见惯地抬了抬眼,持续着笨拙费力的游动。

锦鲤池旁,少年步入通往锦鲤池的殿间窄道,禅房坐落于窄巷两侧。路过之时,隐约可听到屋内窸窸窣窣,男男女女,好不热闹。

锦鲤池所对的月洞门前,女孩身影映入少年眸光。少年脚步微怔,视线落在虞非晚眉间红痣上,一股熟悉感莫名涌上心头。

女孩喂鱼动作稍顿,面颊莫名发热,像是被人紧盯良久。

她摸索着去扯开领口处的狐裘衣领,伸手便触及到那不同寻常的纽扣——三百只岭北赤狐,仅取腹下那方寸最厚实的皮毛,辅以万寿纹丝缎做里,金线缝合,天然花珀为纽扣。琥珀纽扣触手生温,衬托得整件狐裘雍容而不失清丽。

她维持着手中动作,抬眸对上少年幽亮的瞳仁。

此刻,一个奸臣贵女,一个皇家纨绔,目光交织。

虞非晚上下打量了一眼少年,二八年岁,一袭墨色暗金卷草纹圆领袍,细看去,形制上又有些僧袍的意味,身宽袖细,衬得细长脖颈仿若撑不起七宝玉冠簪住的高扎发。

她低头,一眼瞥见独属于大启皇室的金镶玉令,令牌与系带连接处的璎珞已经泛起了毛边。

虞非晚不由得在嗤笑片刻,她眼眸微抬,落在那尊贵又潦草的令牌之上。

堂堂皇子不过如此嘛!流苏穗子都毛毛糙糙的!

虞非晚心中对比起少年打扮,俯视身上狐裘大氅,下巴不自觉上扬。

下一秒,不知是太过得意忘形,还是木鱼沾了锦鲤池蒸腾的雾气,虞非晚只觉得指尖脱力,球状的木鱼咕噜噜滚在大理岩地砖上,一个弧线,撞向少年脚尖。

少年附身捡起从脚尖弹开的木鱼,侧目看去,果然渡有一层多年把玩的包浆,远远便散发着女孩手上搽涂了的芙蓉膏香气。

他端详着木鱼,倒觉得十分讥讽。奸臣之女,竟也信佛?

女孩见木鱼落入少年手中,心中顿感嫌弃,但望向少年腰间令牌,虞非晚又收起平日里的跋扈:“你把木鱼还我!”

女孩嗔怒微微,毛绒绒的狐裘扑上前来,动势仿若一只被逗恼了的狸奴,然而,憨态难掩嫌弃,少年目光落向女孩蹙眉之下的眸子,一时间,他只看到了厌恶。

不知怎的,女孩目光像是一条烧红了的烙铁爆着火星伸向少年,一下将少年周身戾气点燃。少年无意识瞥向身后禅院,又将目光落在眼前女孩身上,拳头不自觉在袖中紧握。

人人皆道女子效父,今日虞忠朝堂之上唾弃我母妃时,眼神应亦是如此厌恶吧?既然你父亲不让我母亲死后安宁,那不如,我也送你们一份大礼。

少年眼底一痕痕血丝蔓延在幽深的瞳仁周围,他一咬牙,心中盘算着步幅,五步,三步,一步……没等虞非晚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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